周念看著這詳細到像是跟蹤狂才能得到的信息,半晌無語。

沈嶠青主動地說：“我去把資料打印出來吧。”

沈嶠青拿走了筆記本電腦去書房了，周念則繼續留在客廳盯著“司醫生”，他欲言又止,說：“你就這麽把資料放在司醫生的電腦裏，不怕他發現啊？”

他說：“不怕,我存的非常隱秘，他99.9%不可能找到。就算不小心發現了這個文件夾也還需要密碼，密碼只有我知道。而且他以前都沒有起疑過。”

“他已經過了那麽多年的正常日子，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也請不要告訴他關於我的事情。”

見他這個擺爛的態度,周念覺得有點好笑,說：“那我要怎麽跟他說呢？”

“司醫生”說：“隨便跟他扯個謊吧,總有辦法的。”

精神病醫生自己就有精神病,而且對此一無所知。

太離譜了。

周念倒是沒被他帶到溝裏去，他沈默下來，手臂搭在膝蓋上,雙手十指交錯相握,低頭思考起來。

開著門的書房裏響起打印機印刷的唰啦唰啦的聲響。

“你去見過那個人沒有？”

“沒。”

“照你這個故事所說,他應該會第一時間找上門吧。”

“他又不能確定我的身份，我換了名字不說，還整了容,只能大概看出以前的影子了,你要是見了我以前的照片就能知道了。”

說到這,司醫生略顯暴躁地說：“早知道把腺體也給挖了,誰知道那個神經病還能聞著信息素找上門來。”

周念：“因為你還想像個正常的alpha一樣生活吧。這不是你的錯。”

司醫生：“那現在該怎麽辦呢？周警官。”

說話之間,沈嶠青已經打印好了資料,把筆記本還了回來。

司醫生重新設置了一下,操作過後,關了電腦。

周念給出了個暫時性的措施：“不管怎樣，你先繼續住在我這裏，比較安全，至於‘談嘉勳’這個人，我會先去接觸一下，想辦法處理掉你們的矛盾。”

司醫生看著他，沒說話，眼神冷冰冰的，充滿了疲憊與不信任，並不是憤世嫉俗的不信任，而是覺得周念一定做不到的不信任。

周念：“我會跟辦到底的。”

司醫生：“希望吧。”他甚至笑了一笑，“我的運氣還挺好的，總能遇上一位負責任的警察。”

他困倦地垂下眼睫，打了個哈欠：“說了那麽久，我也挺困了，我去睡了，得讓身體有些休息的時間。”

說完，司醫生站起身，慢悠悠地往臥室走去，關上門，沒有了動靜。

雖然這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不錯，但是周念還是壓低聲音跟沈嶠青商量：“你覺得怎麽樣？”

沈嶠青說：“我看他沒有說實話。”

周念翻翻手上的資料，說：“我覺得是實話，只是沒說完。隱瞞我也沒有意義，我可以調查啊。我先去查一查這個姓談的人。”

周念用警局系統調查了“齊明耀”和“談嘉勳”，名字沒錯，年紀對得上，學籍也對得上，跟司醫生講述的故事一致。

齊明耀的狀態是：【失蹤】

時間點算一算，正好是他大二的時候。

周念留了個心，找人幫忙查一下齊明耀大學室友的聯系方式，準備到時候親自去問一問這幾個接觸最近的人。

這個案子不能算是正式的案子，所以也不方便在工作時間去接觸。

沈嶠青也不大樂意讓他去：“那是個alpha，還是個qjf，還有點變態，還是我先去問一問吧。”

周念給他翻了個白眼。他倒不怕對方是alpha且有qj前科，主要是因為忙所以沒法第一時間找過去，也信得過沈嶠青，就讓沈嶠青去了，但是得全程錄音。

而且沈嶠青怎麽說也是個公眾人物，萬一出了點什麽事，不怕出什麽事。

談嘉勳看到按門鈴的人時還很困惑。

他既沒有叫外賣，也沒有快遞，在這個城市更沒有親朋好友。

但這個造訪者的相貌看上去似曾相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他問：“誰？”

沈嶠青說：“請問是談嘉勳談先生嗎？”

談嘉勳開了門。

沈嶠青終於見到了司醫生口中故事裏的另一位主角。

和資料上的照片相比，談嘉勳看上去氣色極差，簡直像是個資深癮君子，偏偏他個子很高，一件沖鋒衣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掛在一個巨大的骷髏架子上。他的臉色相當難看，其實能夠看得出來，他的臉型五官都長得無措，奈何相由心生，一點精神氣都沒有。

即便這樣不健康的狀態，他給人的狀態依然是充滿威脅性的，就像是一把沒有刀鞘的刀刃。

他的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布，聲音沙啞難聽，還是方才那句話，極為言簡意賅：“誰？”

沈嶠青知道這是在問自己是誰，他將自己扮演的人畜無害，說：“我是齊明耀的朋友。請問，你還記得齊明耀嗎？”

談嘉勳冷冷地看著他，忽然轉身，雙手插進兜裏，行屍走肉一樣地蹭著腳走路，說：“進來吧。”

沈嶠青暗暗倒吸了一口氣，走進門去。

客廳沒有開燈，窗簾緊閉著，到處都扔著垃圾，茶幾上是吃剩沒扔的泡面盒子。

談嘉勳坐在那盯著沈嶠青，眼神亮的嚇人，打量了一會兒以後，嫉妒怨恨地說：“原來他現在喜歡你這樣的啊……長得倒是一副小白臉的樣子。”

沈嶠青說：“啊？”

談嘉勳冷笑一聲：“不用跟我裝模作樣了。我認出你來了。”

沈嶠青想，是認出我是個演員了？

談嘉勳卻說：“你是他診所的客戶，我見過你。他所有的客戶我都知道。”

沈嶠青：“……”

原來沒認出來啊。好吧，他的知名度也沒有那麽高。

談嘉勳不屑一顧地說：“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吧，怎麽，你想保護他？怕我告他詐騙？”

沈嶠青一點也不覺得害怕，莫名地覺得對方是個自己的同類，甚至還走了一下神，心裏想，跟他比起來，我也沒有那麽神經病嘛。

沈嶠青說：“不，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再擡起頭，發自內心：“我理解你，就算被騙光了全副身家也心甘情願的。”

“不，應該說，壓根就不用騙。”

談嘉勳：“？？？”

這下換談嘉勳摸不著頭腦了。

談嘉勳皺起眉：“你在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而且，他不是跟那個警察在一起嗎？”

一說到這裏，他突然開始克制不住焦躁地咬起手指甲來，痛恨地說：“那個警察是個omega，他們住在一起，他們住在一起，他們住在一起……”

沈嶠青太懂這種發病的感覺了，卻說：“那是我的omega，你不要誤會，我也住在那裏的。”

這時，談嘉勳擡起頭，看向沈嶠青，反應過來：“哦，你就是那個戴帽子和口罩的人，我還以為你只是個保潔呢。”

沈嶠青：“……”

談嘉勳更沒好態度了，神經質地說：“所以呢，你過來是想幹嘛？警告我不準再接近他了嗎？”

“我現在也沒有接近他啊！我已經……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忍耐了。”

“他還去整了容，他甚至把自己整醜了，他就是想要甩掉我。”

說著說著，他又開始咬指甲了。

寬大的袖子因為擡手的動作而稍微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一小截胳膊，上面全是自殘的痕跡。

估計下面有更多吧。沈嶠青想。

沈嶠青說：“他把你們的事情告訴我了……”

談嘉勳再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突然高興了起來似的，發問：“說了什麽？他後悔了？他罵我了嗎？他恨我嗎？他害怕我嗎？他想見我嗎？”

沈嶠青：“沒有，他沒有罵你，也沒有很恨你的樣子。”

談嘉勳目光黯淡下去，竟然有點失落：“還是這樣嗎……”

談嘉勳發現沈嶠青這個人也挺奇怪的，不像以前想要幫助齊明耀的人那樣會用嫌惡的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自己，反而很平靜從容，覺得他很平常。

反而讓他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談嘉勳：“所以，你過來是想幹什麽？”

沈嶠青：“我的戀人之後會來找你，我先來幫他看看你有沒有危險，要是很危險的話，我就不讓他過來了。”

談嘉勳覺得很無聊的說：“哦，是那個omega警察啊。沒事的，就算是omega也沒關系，我對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感興趣。”

沈嶠青不相信地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而且，我的戀人是個很有魅力的人，總是招惹別人喜歡上他。”

談嘉勳哈哈大笑起來：“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像是被戳到笑點，靠在沙發仰頭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然後突然戛然而止，轉頭看沈嶠青，發現沈嶠青沒被他嚇到，頓時索然無味。

沈嶠青發自內心地說：“你不應該傷害他的，像我們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傷害那個人，才能讓他勉強接受。”

談嘉勳：“你這話說得，晚了十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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